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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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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是陈伟夫人,名叫张春花。

她原先不过是村头杀猪户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书生娶她是为了缓解家中压力,但两人婚后生活意外和谐,婆婆虽病弱但性格和善,那妇人跟着夫君甚至还学了几个字,粗通笔墨。

是以,明沉舟第一次看到那个妇人还觉得有些吃惊。

因为她长得格外秀美,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眸光却是格外坚定。

她不像是生于草芥的蝼蚁,倒像是坚韧不屈的野草。

谢病春并未坐在明堂牌匾之上,只是和明沉舟两两相对而坐,手边是唐圆行审了三次的供词,甚至有一张证词还被鲜血染红了半张。

那妇人之前受了酷刑,如今只能趴在地上,地上逐渐晕开血淋淋的痕迹,虽然锦衣卫出门前给她收拾了一下,但依旧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灰败之气。

大堂内寂静无声,只在门口守着几个带刀的锦衣卫,威严肃穆。

偌大的京兆府在今日倏地安静下来,只有秋日的艳阳照耀着大地,以及锦衣卫巡逻时带来的兵戈相触声。

“这些供词,你改口吗?”谢病春出声询问,声音冷淡,不近人情。

“民妇便是死了也不会改口供。”

那趴在地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底下的血便流得更加肆意,杂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只听她喘着气,断断续续但异常坚定地说道:“我夫君死得冤枉,他本是今年白鹿学院小考第一,却被薛家公子冒名顶替,之后被院长寻了个借口赶出学校,再也读不得书。”

那妇人沉默下来,随后悲凉说道:“他五岁读书,自幼聪慧,性格善良温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却被奸人所害,惨死水底,尸体不知所踪。”

“我十六岁嫁给他,夫妻恩爱,甚少离别,如今夜夜梦到他站在我面前,却只能远远看着,连着触碰都碰不得。”

女子悲凉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痛苦却又坚定。

百姓的痛哭的背后是对世道不公,官员横行的控诉。

明沉舟缓缓握紧手指,耳边是她泣血难忍的哽咽声。

“我怎么可能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改这个供词,让他独自一人在下面受苦。”

张春花趴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冒着血痕的手指缓缓收紧,在地上留下到到血痕。

明沉舟被那几道鲜红的血迹刺伤了眼,不由去看对面的谢病春。

谢病春眉眼低垂,神色冷淡,手边茶几上是那三张随意放着的证词。

他似乎感受到明沉舟的视线,抬眸微微一扫,随后继续说道:“陈伟生前可有异样?”

张春花原本以为今日还是会和前三次一般严刑逼供,却不料今日这人古古怪怪,给她洗了脸,换了衣服,甚至还主动询问此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问他。

她挣扎着抬头,去看面前之人。

她盯着面前稍显年轻的人,眼眸中的光逐渐熄灭了下来。

陈家是京郊非常偏僻穷苦的一个小村子,人口也不足百人,平日里除了正月十五,很少外出,他们只是大周芸芸众生,为生活忙碌中的一人。

她不认识蟒服,不认识飞鱼服,不认识谢病春,不认识繁华富贵京城中的贵人,实在太过正常。

“这是锦衣卫的人。”明沉舟连忙开口解释着,“这个案子被锦衣卫接手了。”

她并没有直接搬出司礼监甚至谢病春的名头,就是怕把人吓到了。

“锦衣卫。”张春花喃喃自语。

“锦衣卫你知道吗?”明沉舟索性坐到谢病春边上,温和说着,“锦衣卫素来就是驾驭不法群臣的权力,这个案子应该牵扯到院试,这才交给锦衣卫处理的。”

张春花愣愣地看着面前说话的女人。

这个女人笑起来实在好看,嘴角的梨涡一闪一闪的,和气绵软宛若天上的白云,瞬间能让人安定下来。

张春花的视线不由又畏惧地看向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只是沉默地坐着,可就像是村子后山老人口中躲在草丛后竖起兽瞳盯着人的巨蟒,只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我们真的是来查案子的,你有任何冤屈都可以说出来。”明沉舟见她害怕地低下头,连忙又说道。

张春花入狱半月,堂上坐着的人来来回回换了三波,从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面的彻底失望,如今早已对这个年轻的锦衣卫也早已没了期望。

她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闭着眼任由身上的血在静静流逝。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开口。”出人意料的是谢病春开口,淡淡说道,“你丈夫难以入土为安,婆婆重病缠身,儿子年近五岁。”

“你自己慷然赴死,那他们呢。”

他说话总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甚至落在耳边隐隐还有威胁的意思。

明沉舟悄默默伸手槌了他一下。

谢病春蹙眉,冷冷斜了她一眼,索性不再说话。

“他的意思是,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锦衣卫是你目前唯一能替你夫君伸冤的地方,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警惕。”

明沉舟温声细语地解释着。

谢病春在一侧抱臂。

张春花的目光微微涣散,显然是被两人一唱一和的话所触动了。

明沉舟趁热打铁又说道:“你丈夫的事情水落石出,你也能早点回家,你婆婆和你儿子一定很想你。”

张春花听明沉舟的话,脸上的警惕逐渐成了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大人想问什么?”

“陈伟出事前后可有异常?”

谢病春看了一眼明沉舟,随后淡淡问道。

张春花闭上眼,回忆起过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我只记得事情在夏末初秋的八月,白鹿学院是小考的一个场所,我夫君考前还信誓旦旦与我说,这次一定没问题,可考完那天他便心事重重,我以为是考试很难,便不敢多问。”

“再后来便是八月十三,也就是中秋前,小考成绩公布后的第一天,我夫君自书院回来,脸色凝重,身上甚至还有淤青。”

明沉舟不由坐直了身子。

“他只说和人发生了冲突,但不曾说是什么意思,但当晚他一夜不曾睡,我当时以为是成绩的事情。”

“之后一直无事发生,小考成绩公布的第五日,也就是八月十八,一切都还很正常,我夫君喝了酒还与我说中秋忘记去扫墓了,叫我记得有空去一下,我还说他糊涂了,中秋怎么回去扫墓呢,第二日早上我夫君就不见了。”

“扫墓?”明沉舟耳朵一动,“你家的墓在哪?”

“夫君一家原是孤儿寡母,所以被安置地偏远,就在村里那座后山脚下,后山就是陈家村人的埋骨之处。”

张春花睁开眼,喃喃说道:“我后来也觉得奇怪去了祖坟边上,却并无异样。”

“那你家的呢?”谢病春冷不丁问道。

张春花一愣。

“你是独女,你那边的墓也是你扫的吗?”明沉舟立刻追问着。

张春花犹豫,随后小声说道:“是。”

“它在哪?”

“也在那一片,但我家是杀猪的,村里人也嫌晦气,都迁到了角落里,只是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张春花眼睛一亮,激动地想要爬起来,“是我夫君给我留了什么东西吗?”

明沉舟连忙安抚着:“也不一定,你也说过你夫君不是五谷不分,不理庶务的人,按理什么时候祭拜祖先最是清楚,怎么好端端说这话,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查下去总是没有错的。”

张春花明显被这样的说辞和温和的语气安抚住了,脸上的激动之色逐渐冷静下来。

谢病春侧首,看着不知不觉开始占据主导权的明沉舟。

她神色悲悯,带着怜悯众生的善良温柔,看上去格外认真,那双琉璃色眼眸倒在发着光,好似天下艰难险阻,在她脚下都是可以大步走过去的路。

明沉舟突然扭头,眼睛亮晶晶地去看着谢病春,谢病春颔首,随后敲了敲茶几,门口的锦衣卫立马抱拳离开。

她便咧嘴一笑,眉眼弯弯,开心得不行。

谢病春被那目光闪得失了生,随后移开视线,任由她开口。

“那你是怎么知道薛家顶了你夫君的位置。”明沉舟见状,只好一脸正色的扭回头,继续认真问道。

张春花咬牙,脸颊两侧的肉紧紧鼓着,咬牙切齿说道。

“我本以为是我夫君自己学艺不精,后来夫君不见的那日,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心情不郁去散步了,直到天黑了我夫君还是没回来,我才觉得不妙,去找人。”

“我找到那日深夜也不见人,一回家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看身形与我夫君相似,我以为是他回来了,连忙上前,结果发现是一个陌生人。”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他给了我一袋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他跟我说,他跟我说,叫我不要找了,说我夫君不会回来了,他还说,我夫君本是考上了小考,还是小考第一,只是后来被人冒名顶替了。”

明沉舟眉心紧皱。

“他说完就跑了,我没追上,后来我找了个借口,去问我夫君同窗拿了入选院试的名单,意外得知我夫君在八月十五那边被院长亲自赶出学院了。”

“我这才想起,八月十五我夫君深夜回来很是狼狈,满身都是泥,说实在路上摔了一跤,只是那日下了雨,地面湿,我便没有在意。”

张春花自嫁给陈伟是一直跟着他读过书,她人又聪明,这一下所有事情便都连了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是薛家顶替的。”

“白鹿学院虽然学子众多,读书出众者不在少数,我夫君有时也时常念叨着,那里面的人,我听我夫君念过的人都在名单上。”

“今年是大比之年,书院也是铆足了劲想要挑最好的学生去考试,所以前头十来位能入选的人,大家都心里有数,薛氏兄弟我只听夫君提过一次,却是说两兄弟从不来上课,但又因为薛家是白鹿学院的供奉人,所以院长和诸位老师对他们格外恭敬,不来上学也从不管。”

明沉舟挑眉,露出厌恶之色。

官宦子弟,游手好闲,挥霍着父辈积累的大好条件,却做着浪费资源的事情。

“而且我走之前听到他们都在议论说这个薛氏兄弟怎么也进去了的事情,还说最后几个进去的人都是意想不到的人,所有人都不曾看好他们,可他们就是进去了,去了那五十三个名单中。”

“那为何不是其他人。”明沉舟冷静问道,“不是说还有其他众人觉得不能入选的人此次都入选了吗?”

“因为那个钱袋子。”她趴在地上,缓缓握紧拳头,愤愤说道,“我去城里问了那个钱袋的布料,那绣娘与我说大概是宫里的东西,这些东西除了薛家谁会有。”

她咬牙质问道。

“那钱袋呢?”明沉舟敏锐问道。

“我交给唐大人了。”张春花冷笑一声。

明沉舟扭头又去看谢病春,眼睛亮晶晶的。

谢病春熟门熟路地又一次敲了敲茶几,锦衣卫再一次抱拳离开。

“那你为何等到院试结束才来告状?”明沉舟又问。

张春花倏地沉默。

明沉舟顿时扬了扬眉:“你若是隐瞒,才是耽误大事,你夫君的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消失的。”

谢病春配合着,顺势敲了敲茶几,门口的锦衣卫立刻高声呵斥着,声如雷震,声色俱厉:“还不如实禀报!”

张春花本就是民妇,之前吊着一根弦,才能强忍着不开口,如今难得松动了几下,又瞬间被这一来一回震得有些惊慌。

“你不必害怕,你丈夫此事在前,你所做一切都情有可原,若真的违法,也可争取宽大处理。”明沉舟满意地扫了一眼那个锦衣卫,这才软下声来安抚着。

“是,是有个人突然有一人站在窗前说的。”好一会儿,张春花这才哆哆嗦嗦说着,“他拿着我给我夫君绣的香囊,说我院试之后,在,在一个我,我一看就会明白的时机里,再出来鸣冤。”

她语气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忍不住伏地大哭:“我不曾想,他说的时机竟是我夫君的死讯。”

明沉舟瞳孔微微睁大。

大堂内是回荡着张春花悲凉压抑的哭声,骤然的打击让她瞬间自凡体肉胎中脱离出来,成了无处安放的幽魂。

她念了许久,等了许久,找了许久的夫君,到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句从别人口中,兜兜转转传来的死讯。

她的夫君也不过二十五岁,他一步步自苦难中走出来,想要考取功名,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可这又做错了什么。

一定很喜欢他,才会这样悲愤痛哭。

明沉舟听着她嘶声裂肺的压抑哭声,只觉得莫名心酸,最后扭头去看谢病春。

谢病春漆黑的眼眸直直撞在瞳仁中,眸光好似冷霜欲结,不知何时化为溪雪,盛满日光。

明沉舟瞳仁微张,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是谁?”谢病春微微移开视线,冷静问道。

他的声音就像飘落在鼻尖的雪,冻得人一个激灵,满腔悲苦都被压下,只剩下白茫茫的迷茫。

明沉舟眸光失神片刻,这才慢吞吞地扭头,捏着手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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