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终幕(下)(3/5)
温特斯拔出护腕里的玻璃瓶,闭上眼睛,捏碎。
他的手掌爆发出闪电般的耀眼光芒,甚至短暂地照亮了整座堡垒。
箭筒士们眼前先是一片白茫茫,随后突然转为黑暗,接连捂着眼睛惨叫。
一记闪光术废掉箭筒士视力,温特斯提着页锤冲进箭筒士之中。
迎面的箭筒士被锤中天灵盖,连声音也没发出来,后仰着瘫倒在地上。
第二个箭筒士被敲得七窍流血,但他没有当场毙命。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大喊:“[赫德语]他在这里!”
其他箭筒士即便视力还没恢复,依旧循着声音扑过来。
一名箭筒士碰到温特斯的盔甲,随即拦腰抱住温特斯,就像要把他勒成两半那样抱着。
“[赫德语]我抓住他了!杀了他!”那箭筒士大喊。
只说了一句话,他便被裂解术炸得脑浆迸出。
但是更多的箭筒士闻声扑过来,他们的视力也渐渐在恢复。
温特斯已经陷入重围,他撞翻面前的箭筒士,一锤砸塌对方面甲:“去死!”
当他挥下页锤的同时,一柄铁锤也狠狠砸在他后背上。
温特斯的身体被打得向前扑倒,倒在箭筒士的尸体上。冲力被板甲分散在后背各处,仍旧疼到他没法呼吸。
他挥动胳膊,敲碎一名箭筒士的膝盖。拼命拧转身体,对着眼前的凶恶蛮子发动了裂解术。
温热的鲜血喷到他的面甲上,甚至通过观察窗的栅栏飞进他的眼睛里。
死掉的箭筒士身体失去控制,重重地压在温特斯身上。
“不好。”温特斯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还不等他把身上的尸体推开,其他箭筒士纷纷扑向尸体。
温特斯的四肢五脏六腑正在被一点一点压碎——这次不是幻痛,而是切切实实的疼痛。
在箭筒士的尸体下方,温特斯如同垂死野兽一般咆哮、悲鸣。
他已经不再保留魔力,没有指向性、一发接一发地发动裂解术。
但是没有用,他把箭筒士一个接一个杀掉,箭筒士的尸体仍旧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缓缓将他压死。
人生的许多个片段涌入脑海。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去扫墓,妈妈指着两个陌生的墓碑,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父母——从此妈妈变成了小姨。
他想到从安托尼奥那里得到第一柄木剑时的欣喜若狂。可是从此之后他每天都会被早早叫醒练习剑术,从此他恨透了那柄木剑。
他想起刚进陆幼时和本威努托打架,码头区的孩子总想着教训军宅区的孩子。几场架打下来,大家反倒成了好朋友。
他想起刚出生时长得丑丑的、皱皱巴巴的伊丽莎白。啊!艾拉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可是艾拉刚刚降生的时候,他心中却满是对于“父母”不再无条件爱他的恐惧。唉,为什么那时候会这样想呢?
最后,他想起沐浴在阳光中的安娜的发梢,想起安娜的翘起的嘴角、狡黠的眼神,想起安娜的唤他“蒙塔涅先生”。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纳瓦雷小姐?他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从那记耳光开始吧。
“你们会忘记我吗?”温特斯缓缓闭上双眼,他真的太疲倦。虽然不甘,但就这样消散也好。
他感觉身体在变得越来越轻,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脑海:“我他妈该不会上天堂了吧?”
连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惹得想笑。
不,是实打实在变轻……是身上压着的东西在变轻。
“尸山”之外,夏尔狠狠一刀插进还活着的箭筒士后脑,海因里希以及其他战士们发疯般扒开箭筒士的尸体。
在尸体堆下面,他们找到了蒙塔涅百夫长。
夏尔用颤抖的手摘下头盔,铁盔下的温特斯竟然好像在笑。
“您为什么要这样?”夏尔一拳锤在温特斯胸甲上,声音中带着哭腔:“您还有我们!为什么总要自己一个人上!您还有我们啊!”
温特斯笑得更加开心。
其他人七手八脚扶起百夫长。
“没错。”温特斯笑着说:“我还有你们。”
“砰!砰!”不远处传来一连串枪响,活着的人、死了的人都被打得血肉横飞。
迅鹰欣喜若狂地大喊:“[赫德语]打死他了!”
温特斯感觉腹部一热,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只摸到钢板——伤口在盔甲下面。
他坐在箭筒士的尸体上,拼命撑住身体。
“夏尔!”温特斯指着那个青翎羽:“为我斩将夺旗!”
“你来照顾百夫长。”夏尔冲着海因里希大吼,后者重重点头。
夏尔夺过军旗,高举军刀,一声暴喝:“跟我上!”
墙头的战士发出震天的战吼,跟随夏尔杀向马尾旌旗的所在。
目睹箭筒士尽数凄惨战死,垒墙上的蛮子已是肝胆俱裂,纷纷落荒而逃。
没错,夏尔说的没错。温特斯还有他们,还可以依靠他们。
温特斯背靠着胸墙,看着夏尔与其他战士一往无前冲杀至马尾旌旗旁,一刀劈断旗杆。
而那个青翎羽拔掉自己的翎羽,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帕拉图军旗取代了马尾旌旗,堡垒里帕拉图人士气大振。
蛮子却如同被抽掉脊梁骨,再也没有那股凶狠的劲头。
“让开缺口,让他们出去!”博德上校大吼着下令。
守在缺口旁的士兵向两厢后退,让出了一条逃命的道路。至此,蛮子彻底失去抵抗意志。
最开始一个蛮子丢下武器逃跑,眨眼间所有蛮子都在溃败。
“万岁!”帕拉图士兵纵声欢呼:“万岁!”
但是很快就没人再喊了,再勇敢的帕拉图士兵脸上此刻都浮现出恐惧。
隆隆的马蹄声从西北和西南面传来,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蛮子来了!”安格鲁骑着雷日克冲进堡垒,向众人示警:“蛮子来了。”
还有几名杜萨克跟在安格鲁身后,但是人数远少于温特斯派出去的杜萨克。
“堵门。”博德上校声嘶力竭大吼:“封住缺口!”
回过神来的帕拉图士兵将手边的一切东西搬向垒墙缺口——甚至包括尸体。
安格鲁找到温特斯,看到百夫长的模样,他眼眶里泪水直打转。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温特斯虚弱地瞪了一眼小马倌,问:“其他人呢?”
“我们被冲散,他们应该是回大营了。攻打大营的蛮子败了,已经被阿尔帕德将军赶出壕沟。”
突然从缺口处传来战马嘶鸣声,一匹草黄色战马跃入还没堵死的缺口。紧接着又是三骑鱼贯而入。
“是蛮子!”有帕拉图士兵惊恐叫嚷。更多的帕拉图士兵则是拿起武器。
四名鲁莽的蛮骑迅速围杀,战马也被刺死,抬到缺口充当路障。
海因里希扶着温特斯,让后者靠墙坐着。又给后者抿了一口酒壶里的烈酒——常规镇痛方法。
随后两人解下温特斯的胸甲,由夏尔动手取铅弹。铅子打进体内并不深,没有伤及腹脏,只用两把匕首便夹了出来。
“他怎么样?”博德上校来到温特斯身旁,问海因里希和夏尔。
“我没事。”温特斯努力想要挤出一丝微笑。
简单清洗之后,夏尔开始缝合伤口。他没干过这活,缝得歪歪扭扭,一边走针一边流眼泪。
“撑住。”博德上校接过酒壶,也喝了一口,对温特斯说:“现在就只剩你和我了。”
温特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竟没有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博德上校又喝了一口,把酒壶还给温特斯:“还有罗伯特,但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隆隆的马蹄声停在堡外。
有士兵来向博德上校通报:“长官,外面来了个会说我们的话的蛮子,说想和‘指挥官’谈谈。”
“他想谈就谈?”博德上校没好气地呵斥。
“他说他叫亚辛。”士兵补充道:“和您提这个名字就行。”
……
闸门嘎吱嘎吱升起,两个骑手举着火把,并肩走出堡垒。
几乎所有帕拉图人都知道他们面对着一个叫“白狮”的敌人,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亚辛”。
但是博德上校知道,温特斯也知道。
温特斯强撑着让人扶他上马,他一定要见见这位敌人。
山坡上,一名赤甲黑马骑手也举着火把,正在等待他们。
在帕拉图人的概念里,“白狮”已经逐渐抽象成一种代号,它代表着一个穷凶极恶、无比强壮、野蛮人中的野蛮人的形象——如果不是这样,“白狮”又怎么会给帕拉图人带来这么多苦难。
和这种形象相比较,那赤甲黑马骑手却显得有些……普通。
那副赤甲温特斯却有些熟悉,因为上面有一部分甲片颜色不对,明显是新换上去的。
“你就是‘白狮’?”博德中校问。
赤甲骑手笑了一声,用略带口音的通用语回答:“是的。”
“那你能掀开头盔,让我看看吗?”温特斯真诚地请求:“我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白狮究竟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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