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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辅公袥(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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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那儿的风好大。

却奴还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这儿位于宫城之北。刚到玄武门,就听大风呼呼地吹着,却奴只觉被风吹得发飘。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荒凉。

他跟那个女人出了太仆寺,就来了这里。他想问那女人要带自己去哪里,那女人只说了声:“大安宫。”

大安宫?

那该是“爷爷”……住着的地方了?

那女人似乎不欲让他在玄武门久做停留,一路催着他快走。

已经四更天了,拂晓之前,天色更见其暗,猛然一阵呼啦啦的声音传来,却奴刚停下脚,就见黑暗的夜色里猛地有色彩一晃,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直扑过来,翅膀都快扫到了却奴的脸上。

那鹦鹉一头扎进了女人的怀里。女人在鹦鹉的爪上解下了张字条,就着火折子读了读,立刻面色一变,说道:“你爷爷病重,你叔叔已赶往侍疾。看来……”

“今天你是见不成他了。”

她略现迟疑,犹豫好久,才无奈地说:

“你且先回右教坊歇着。你放心,我会暗地里传命下去,不会再有人为难于你。现在,我要急着赶回大安宫。你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只要你爷爷病情略好,一得空儿我就会来找你。”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却奴的肩膀,似表安慰似表无奈,然后,就一个人急急地走了。

却奴只觉得自己一个人被抛在了黑暗中。

这里四处空旷,显得他的身子更加小了。

他也感到自己的小,不由得在黑暗中把一双肩膀抱了起来。好像这样可以把自己缩得更小——这样,不让人看到,也就安全了吧?

自怜的情绪一旦涌上来,慢慢就变成自伤。他自己都没察觉,一双小肩膀已忍不住地抽动起来。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道:“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说哭就哭的。”

却奴一惊,回头看时,却四望无人。

只听那声音道:“却是出奇,一天不到,我就已遇见你三次。这么说,你我算是有缘的了。”

却奴这才发觉,那声音虽近在耳侧,说话的人却不知还在多远之外。

三次,他心中猛地一跳,今天,却是谁遇到过他三次?

他回头望去,只见玄武门的正对面,不出十余丈远的地方,正有一片树林。

夜太暗,也分不清那林中到底是些什么树。那些树像是枣树,枝丫一根根净伸向夜空里。

他眯眼望去,先是什么都没见到。突然地,他只见远远的天边,蒙蒙地绽开一条白线。那线把天地从混沌中割切开来,借着那一点熹微的晨光,却奴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林梢。

那林梢连接得仿佛一条线。

就在那一线林梢上,正有一个人长身立着。

他面向极北,却奴只见到他身后飘飘拂拂,那想必是他的长发。那人静观着拂晓时的天地绽裂,身影不动,只是身后的长发却凭风凌空。

却奴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从那人的身影里认出了他。

他胸口忍不住地胀痛了起来:

他是,他!

“是你一直在找我吗?”

那人分明一直没有回头,可为什么他的话声好像就响起在自己耳边?

“是不是还想看我跳一场舞?”

那人的声音略显低哑,似乎整个人一半还在沉沉地睡着,另一半却冷冷地醒着。

那声音里有喑哑也有清冷,像被那拂晓的天际一线切开了似的。然后只听那声音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我的知音。那好,我就跳一场你从没见过的,也从来无人见过的舞给你看。”

声音未落,那身影却已在树梢舞起。他的姿势,却只让远观的却奴觉得“不可能,不可能!”。

只见他的腰不可思议地折断下来,长发却不可思议地根根迎空。天地间黑沉沉的朦胧,那天际的一线仿佛正好做了他的背景。那一线天光银闪闪地如一根腰带,下面的大地是深深的黑,上面的天空是清亮的黑,他的身影在那清浊的两色黑暗间,却又另成一黑。那是一个剪影,剪出了天地所没有的人气。却奴只觉得那剪影奇异地舞动,在他的舞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上沉沉坠落,可同时,又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升腾欲上。那里面的沉酣苦痛,挣扎凝华,仿佛被夜黑沉沉地湿了衣——这夜是冷的,湿重如冰;可就是冬天里冻成冰的衣,在寒冷极处,那些水汽竟还可以挥发得升腾而去!

那本不是他一个小孩子家所能理解的,他却觉得自己像看到了什么。

却见树梢那人忽缠绵地低啸起来,那歌吟中无字而有声。却奴身在教坊,听过的曲子多矣,却头一次听到一个人原来还可以这样吟唱。

那是破晓的歌声。像是怀此悲凄,空睁望眼,却终晓难静。

却奴只觉得那一刻的感觉既是仰望又是钦慕。

多少年来,他活得像一个哑巴!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胸有所储,也可以挥为一舞,发作一声。

那人舞到后来,竟忍不住长啸之意,最后竟一啸穿空,夭矫不能止。

他的身影也沿着那林梢一线,飞腾而去。

却奴只觉得心都被他提空了,却知道这样的一舞,终究是挽不了,遮不住的。

那啸声越行越远,将要停了,却奴忽觉有一点气息,正温热残存得越来越近。

却奴只觉得一道影子疾扑过来,他方要惊叫,那影子已将自己一把抱住。

从小到大,却奴还从未被人抱过,更何况是这样深沉的拥抱。

那一抱,似乎有着太多的怀抱。却奴太小,也理会不清。他只是头一次,发觉一个人原来可以如此飘逸得疾发如狂,又可以如此跳脱得深情似海。

他把自己小小的胸膛都任由那人贴在他的怀抱上。只觉得自己的脖颈里感到一阵冰凉。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涟涟而下?可那一刻,所有的常情都被他抛之脑后,因为他与那人共怀着那一场舞后的情怀。

他是肩胛!

那人是肩胛!

他把手轻轻向那人后背上的肩胛骨按去,仿佛寻求一个确认似的。按到了,也就安心了。心里才有空去想:他一个这样年纪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纵情地哭?

可却奴又觉得,他就该是这样哭。

他觉得自己小小的悲苦融化进了那人深长如海的悲苦。不觉地,他把一双小手环抱住那人的后背。然后他才明白,那人并不是在哭,他只是在流泪。有一种人,任由自己心灵在荒日下晒着,晒到最干时,总会有一舞,总会有这样的泪。

那人的泪如长河,可声音里毫无哽咽。

只听他说:“小友,今夜你是我的小友。今夕共此一舞,他日交同刎颈。你即是我的知音,以后……”

说到“以后……”,他的声音忽极凛冽。

那凛冽带来一种刺激的安全。

然后,他忽然拉着却奴长奔而去。

那样不管不顾的突然奔跑,让却奴觉得一口长风突然冲进了自己喉咙里。

他还从不曾跑得这样快过。他只觉得自己的衣裳都猎猎得要破体而去了,那一跑,跑过家世,跑过死亡,跑过爹的怨恚无力与娘的放诞沉湎,跑过了生命,跑过从凉武昭王到自己生父“毗沙门”的木头牌主……因为那奔跑比生命流过得更快,跑得生命在此都像停顿了,跑得他是……如此快乐。

却奴平白地觉得开心起来。

他终于交到了这个朋友。

虽说这个朋友,哪怕就是在他这个孩子看来,都实在是有点疯。

可那是他喜欢的疯。

却奴识字,认得那个“疯”字。

他在心中想,肩胛,那个半大不小的男子,是不是正是恣肆于风,又染疾于风呢?

他们这一跑,竟直跑到渭水河边,在渭水河边迎来了朝阳。

却奴从小在长安城里长大,却是头一次在这旷野中看到朝阳。

那朝阳衔着露水,在渭水河对面的野草极处缓缓生长。一出来,就裁起万丈朝霞作为衣裳。那朝霞在日边横披开来,那样的霞光万道,那样的瑰彩纷呈。他先只看到天边的云红了,镀了边的红了,然后那红转为金,金转为光亮,光亮转为赤橙黄绿青蓝紫,转成七色,都不是人间所能有的色,那色又转成灿烂……然后,一轮红日才喷薄而出,无边光影顿时变得辉煌无比!

那样辉煌的朝阳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

看到他一脸感动的样子,那个人却平静下来,用手轻轻抚着他的头,欣喜地道:“你这小屁孩儿,竟也不俗。”

却奴一抬脸:“你叫我小屁孩儿,却是太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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