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光照镜庭（三）（1/2）

进了老人专门为两人开辟的石室，殷无执在齐幽谷面前盘腿坐下，示意后者将那本《吐纳心法》翻开。随后皱起眉头，对其上的字句念念有词，沉吟片刻后，也不知道究竟看懂没有，只是对齐幽谷说：“你先照着书上说的，先入定——就是坐下来什么都不想。”

齐幽谷依言坐下，学着殷无执把双腿盘起来，闭上眼，试图入定，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一些纷乱的念头不时闪过脑海：推门而入的师父、破水而出的恶蛟、激荡湖面的锋利剑气、父亲残损的身躯……意识在庞杂的思绪中浮浮沉沉，叫人烦乱不堪。齐幽谷无奈地睁开眼，发现殷无执正在闭目养神。齐幽谷试着叫了两声，后者全无反应，只是深沉而有节奏地吐息。

这就是入定吗？齐幽谷的视线落回纸上，其上的字句早在他誊抄时便已经默记于心，只是其中玄理难以通达。蓦地，两个字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观想。

也许不是什么都不想，而是摈弃掉无谓的杂念。既然如此，就试着按照自己最习惯、最放松的方式去做。齐幽谷闭上眼，重新回到黑暗的视界，《吐纳心决》的字句逐一浮现，笔画勾连。“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以观想之……”齐幽谷低低诵读，也不强求理解通篇内容，只是全身心地沉浸入诵读本身之中。于是那些搅扰心境的念头渐渐离他远去，遁入无垠的虚空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轻风徐来，浮沉在冥冥中的字句消散成齑粉，被流动的空气缠裹起来环绕着齐幽谷盘旋。在他的呼吸起伏之际，轻风便沿着喉管进入身躯，在脏腑间恣意游荡，宛如漫过浅滩的溪流，带来前所未有的清爽感觉。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温和的浸润下开始舒张，仿佛是在贪婪地索求更多。而齐幽谷仍在进行着无意识的诵读，速度越来越快，直到篇章中的字句串连成高速模糊的音节，于他脑海中清晰地闪回。轻风似乎也开始加速，先是沿着血管的脉络奔流不息、最后丝丝缕缕地汇集于丹田中央，形成一个细微的气旋。只是奔流仍未停止，每次在齐幽谷体内循环一圈，那气旋便不起眼地茁壮一分。

齐幽谷很快注意到了自己体内的奇妙变化，注意力一时有所分散，于是念诵戛然而止，齐幽谷睁开眼，发现殷无执正瞪着眼睛看他。不过齐幽谷很快发现眼前的视界似乎跟之前有所不同，尽管石室仍旧昏暗，但四壁斑驳的纹理清晰可见，而在空荡荡的空气之外，天地间隐隐充盈着某些飘渺的物事。齐幽谷心念一动，体内清风奔流一圈，于是那些飘渺的物事便开始朝他聚拢。

殷无执的眼睛瞪得更大。

“师父，我这算不算入定？”齐幽谷怯怯地问。

何止是入定？殷无执想，从凝练气感到循环周天一气呵成，前后过程甚至不到一个时辰。多少凡夫俗子在这一关苦心打熬，坐破了多少蒲团，翻烂多少《吐纳心决》之抄本，也没能摸到门槛，这小子只是嘴里叽叽咕咕半天便轻松迈过。说不为之震惊是不可能的。不过殷无执很快收敛自己惊讶的表情，微微点头：“虽然有点吵闹，但成效还不错。”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齐幽谷的额头上，感知他体内的状况。

不错，确实已经迈入练气初境。

“你是哪里人？”殷无执突然问了一句。

齐幽谷一愣，不知道师父为何明知故问：“回禀师父，弟子乃是漳州玉江郡人士。”

“我知道。但不是这个意思，”殷无执摆了摆手，“你在哪出生？”

“屏山湖……”

好吧……殷无执捂住额头，换了个问题：“你父母都是何方人士，具体跟我说说。”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齐幽谷低声回答：“禀告师父，我父亲是苍霞城人士，我母亲是屏山湖渔家妇女。”

苍霞城？殷无执沉吟片刻，蓦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记住这便宜弟子的姓名，尴尬地咳了一声：“你叫啥名？”

“弟子姓齐名幽谷，字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