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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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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岱举起杯子,两个人又干了一杯。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有太监端了火盆放在他们俩旁边。

康熙看着漫天飞扬的大雪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呀,京城这么冷,更别提北方了,就是要仔细提防着今年冬天冻死人。你这一路北上有没有见到大雪压塌房屋的事儿?”

夸岱还真的见到了,“有这回事儿,奴才当时借宿的那个村子就有一户人家的茅草房被大雪压塌了,好在动静比较大,后邻居都听见了,大家一起把人救了出来。人是被砸伤了,但是不要紧,都是一些轻伤,养养就行了。那家人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周围邻居一家一把面,奴才看着积累了小半袋,把我们带着的干粮分了一点也给他们。要是省着点吃能过这个年,过年之后雪化了,一开春地上有野菜树叶,饿不死人。”

康熙看着满天飞扬的大雪,“如今也仅仅是饿不死人罢了,想要太平盛世却是难啊。”

这话夸岱没法接,坐着看康熙对着漫天大雪出神。没过一会儿太子来了,太子披着狐裘进门的时候跺了跺脚上的雪,动静声太大,康熙回神。

夸岱赶快站起来给太子请安,太子端着架势让他行了一礼,嘴上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外道。”

他来了之后夸岱甚是不自在,康熙也看出来了,康熙的意思是让他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定熟了之后就好多了。而且康熙也想让佟家的人和太子有一个好关系。

以就招呼着太子坐下来一块饮酒,“刚才朕和夸岱还说呢,这一场大雪下的北方遍地是白。虽然对于开春之后的土壤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个冬天让百姓们怎么过?大雪压塌了他们的房子,天气又太冷,那些没衣服的百姓又会冻死无数。一想到这个朕的心里就特别难受”。

太子就在一边安慰康熙,“皇阿玛别担心,臣子都是一些能臣干吏,他们自然会为皇阿玛分忧,至于那些吃的穿的,如今太平盛世各家都有几户亲戚,互相接济着也能过去了。”

这话说的大而空,表面上十分漂亮,实际上什么都没说。康熙忍不住问:“你跟阿玛说,要真的是在京城周围压死了人呢?该怎么救灾?该怎么过这个年?”

“自然是要让当地官府开仓放粮。”

“假如说官府里面没有粮呢,比如说这个地方已经干旱了两三年了,两年颗粒无收,这两年更是雪上加霜,再来这样一场大雪,一晚上冻死饿死的无数,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该怎么办?”

“让周围地方拨出官粮前来救灾”。

康熙算是明白了,不管怎么问,这个儿子都是要开仓放粮。你哪怕说一句鼓励当地的富户有存粮的那些捐粮也行啊!这儿子怎么就变得这么笨呢?

马上就要过年了,康熙刚回来没多久,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去责怪他。在康熙看来,儿子之以变笨,完全是因为师傅没教好,别说这句话不对,早些年太子跟着他读书的时候,多么有灵气,多么聪慧啊,现在变得如此不堪,回头就要责罚师傅。

况且这个时候还愿意为太子找理由,也愿意为儿子遮遮掩掩。等到大雪越下越大,夸岱看着外边已经变成了天地一色,等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马车难行,就忍不住告别想要提走。

康熙就让人去后宫把夸岱的两个儿子抱过来。看到太子坐在旁边心不在焉,也让太子先提走。

等到太子走了之后,康熙看到儿子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又让人上了一壶热酒和夸岱两个人慢慢喝着。

刚才说的话题太沉重,这会儿两个人说了一些轻松一些的。“几天老四成亲了,你这做舅舅的是不是也该送点礼?”

“送送送,肯定要送上一份大礼。”在外做官的官员进京城都要送礼,不只是这些皇子王爷的府邸要打点到,各部官员都要照顾到。这就是地方官员怕进京的主要原因。

夸岱之以这么财大气粗,原因还是因为这么多年田蜜给他的钱没花完都攒下来了。但是也架不住在京城里短短几天花出去了那么多,这让夸岱这个从来没操心过银子的人都觉得有些心疼。

一想到这个再想想别人进京的时候拉了大车大车的财物。这银子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根种感慨,在几天后和四阿哥见面的时候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他心里面好受了多。

“都说官场要和光同尘,奴才没读过那么多书,也不懂那么多道理,可是处在其中,怎么就觉得有点别扭呢?”

这是四阿哥继上一次被伯父带着见了社会黑暗之后,又一次被舅舅领着得知了官场黑暗。

他忍不住把嘴巴抿上,果然天下有多贪官污吏。

夸岱出去当了几年官,对官场里面的这些是是非非已经了解的非常透彻了,以前在京城高高在上,对那些地方官的巴结不会放在心上,等到自己真的为官一方的时候,才会发现官场是多么的黑暗。

两个人在路上走的,四阿哥还有一些少年的模样,但是宫里面的孩子普遍早熟,以夸岱说起话来并没有把他当成小孩子对待。

“拉帮结派这种事儿非常常见,有些人不愿意结派,但是避免不了,毕竟抱团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凭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官多好办事儿。什么同乡同师,甚至还有一些和那些大商贾勾结在一起,其官场丑恶之程度,说出来就骇人听闻,假如有一天奴才不当官了,写一本官场见闻,说不定就能成千古流传下去的好书。”

四阿哥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也只不过笑了笑,“不是笑话舅舅,就您那本事也写不出什么好文章来。”

“这些都是奴才亲眼见闻,这些事绝对比那些才子佳人的闲篇看起来更惊心动魄。如今这朝廷中的党争已经发生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以前同乡抱团也就算了。您知不知道现在已经要开始站队了。”

这消息四阿哥没听说过,忍不住停下来转头看一下夸岱,“什么是站队?”

“提给自己找个主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名和全家老小的脑袋赌上,赌赢了,将来飞黄腾达,赌输了全家人头落地。他们在赌,到底是大千岁还是太子……”

虽然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四阿哥已经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赌下一任的皇帝。

“这些人好大的狗胆!”四阿哥气得眼眶都能蹦裂了,“我爱新觉罗家的家主是他们私下里面能过问的!”

夸岱颇有些怜悯的看向四阿哥,这孩子都不知道人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就是因为在宫里面日子过得太足了,以对外边的人心不了解。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不说汉人怎么样,单说满人那会儿,咱们都在关外,各旗下面的奴才不都是为旗主王爷分忧吗?到了这里也一样,本来朝廷里面有个可好的事儿分摊下去,结果各方纷纷伸手,有好处的时候都捞到自己的腰包里。经手的官员就算是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但是他们背后的人看得上。身在官场,不由自主这几个字是常态。如果碰见坏事了,皇上震怒,有人需要顶罪,到时候明面上的这些人又是顶罪的棋子儿。以生的不由自主,死的不由自主。一腔抱负最后都成了过眼烟云。”

两个人接着往走,四阿哥斜的眼睛看了一眼夸岱,“这么说舅舅也是不由自主,一腔抱负也未能实现?”

“实话跟您说,奴才人微言轻,确实实现不了自己的抱负。不得已要给自己找个主子。”

“皇阿玛对舅舅已经倾心至此,难道舅舅还觉得不够吗?”

“不够,阿哥爷,奴才想要办成的事儿几十年怎么能够完成呢?有些事情从根上都形成了,想要扭转是根本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四阿哥明白了,他觉得在皇阿玛坐朝的时候事情办不完,以要看下任皇帝的态度。

“那您是觉得是太子还是大哥能帮着您把这一腔抱负实现?”

夸岱摇了摇头,“这两位爷都有本事,但是说实话,大千岁上位靠的是军功,和那些军中权贵关系特别好,而且奴才觉得他没什么长远的眼光,看不到将来的好处,既看不到将来的好处,又是军中权贵们捧出来的,他们怎么愿意改了八旗。”

“舅舅想投在太子门下,这也行,太子本来就名正言顺。”

夸岱在一边摇了摇头,“太子爷或许有眼光能看得到将来,但是太子爷有一个地方让奴才不敢苟同。”

四阿哥站在雪地里,背着手看夸岱。

夸岱面无惧色,“您或许也想到了,太子爷这个人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从来没办过难事,有难事都是皇上替他理清楚了。以这个人一旦知道这事难办,他就把这事放下了。这会儿指望着皇上,说不定将来指望着他的太子。”

太子缺少魄力,更缺少坚持下去的勇气,这两个人都不合适,那么谁更合适呢?

四阿哥想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夸岱,“你……你……大胆,这……这不可能……”

四阿哥想到夸岱的意思,夸岱认为,将来的皇帝必定是自己。四阿哥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这个想法是从始至终到现在为止从来不该有的。被夸岱挑起来之后,一开始是不可置信,是害怕,是觉得绝不可能。但是后来突然问自己: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什么自己不能做皇帝呢?

“别乱说,”四阿哥深吸了一口气,“看在额娘的面上,舅舅千万不要乱说,爷就当这些话没听见。”

夸岱答应了一声是,两个人又接着并肩往走,四阿哥的心就像是烧开的水,这一会儿心里面咕嘟咕嘟的,感觉四肢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夸岱就像没事人一样,“奴才十几岁就来伺候皇上,可惜那个时候没能赶上平鳌拜,不过这么多年跟在皇上身边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咱们皇上早睡早起,每天都要练习弓马,除了宴席从不喝酒,没什么不良嗜好也不热衷于求仙问道,哪怕面对着满桌子的美味,也能做到吃八成饱。而且还经常吃点粗粮棒子面……您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吧?皇上绝对能长寿,太子从不懂事的时候就做太子,岂能愿意做一辈子的太子?”

这句话把四阿哥吓得更是后背一身冷汗,这分明说太子早晚会反。

“别瞎说,你今天是越说越过分了。”

“你知道外边是怎么说我们佟家的吗?说我们是佟半朝,意思就是说,这朝廷当中有一半的官职在我们佟家手里。”夸岱摇了摇头,“用那些酸儒的话感慨一句,那就是:非也非也。我们家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多个都统,遍布在八旗里面。能说我们在八旗势力里面确实庞大,在朝廷里也有实力,但还没有达到半朝的地步,正儿八经控制朝廷一半官员的是索额图。您觉得越往后他的势力越膨胀,就心甘情愿天天被皇上呼来喝去吗?”

四阿哥知道夸岱说的都是实情,但是嘴上不承认,“索额图是皇阿玛最忠心的奴才,当时平鳌拜的时候……”

“当时平鳌拜的时候,那是因为他父索尼和鳌拜是大仇,他这么做七分心是为私三分心是为公。您看看除了捉鳌拜这件事他做对了,平三藩战准噶尔他做对了一件事吗?平三藩他反对,战准噶尔他押运粮草差点饿死皇上,这样的奴才皇上心里面怎么想?还能放心用他吗?”

四阿哥吸了一口冷气,今天的事对于四阿哥来说,冲击真的是太大了。“舅舅别说了,这事儿……您今天说的事儿都是大事儿,爷要回去想想。”

“奴才过了正月十五就走,正月十五之奴才想给您请安。”

“行,到正月十五的时候,估计爷已经在外边儿住了,你让人往府里面投一张帖子就行了。”

夸岱行礼退下了。

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四阿哥整个人站在大雪里动也不动,他身后的这些奴才们互相对射几眼。苏培盛只好缩着脖子走过去。

“爷,已经下雪了,咱们走吧。”

四阿哥根本没有听见苏培盛说话的声音,那天在雪地里面站了久,尽管站在大雪里面,雪落在身上是寒冷的,但是他的心是火热的。

夸岱的话对于他来说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大门里面有什么东西他根本不知道,但是他心里面就像住了一只猫一样,对大门里面好奇,自己想要去看看,摁耐不住自己迈步向的爪子。

四阿哥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站在大雪里雪落了一身,就像是一个雪人一样。田蜜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他仍然是不想搬出去闹别扭。

把他叫到跟让人给他端了一碗姜汤,“几天不是想开了吗?怎么又闹起来了?”

“不是儿子不识好歹……”四阿哥没办法往下接着说了,他总不能告诉额娘是他想着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九五之尊,这话要是说出来,额娘肯定会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

他说到一半停下,低头喝着姜汤,心里面想着措辞,田蜜看出来了,对方心里面肯定有事,而且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一样了,假如说昨天还是一只只想着撒娇的小猫咪,如今已经成了幼虎,站起来行动几步,已经带了一些王者风采。

“你是不是心里面起了一点不太好的念想?”

田蜜说出来之后,四阿哥惊讶的站起来,发现屋子里面没其他人才把手里的姜汤放下去,他刚才失态之下将手中的姜汤已经泼出去了半碗。

“你看看你连额娘都瞒不住,你还想瞒别人吗?就像你大哥,自认为瞒住你皇父了,可是他谁都瞒不住。此事说来话长,将来也是来日方长,以把自己的心思藏好就行。”

“额娘!您……怎么,怎么……”四阿哥更想问的是,在他心目当中就像是一个贤妻良母,就像是万千内宅女子那样柔顺恭敬的额娘,怎么会看穿自己的想法?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语言?一句“来日方长”,这里面就能值得反复品味。

难道今天自己受的惊吓还有更多吗?他看着田蜜,田蜜微笑着说:“天黑了,回去泡个热水澡,早点睡吧。”

“额娘……您……”

“回去吧,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道理你应该早早知道。”

四阿哥恭敬都退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承乾宫。额娘都已经深不可测,皇阿玛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月底了,来问问有没有美味的营养液啊?你们懂的,人家需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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