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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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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承恩是知道这位徐大人的。

跟定远王这种靠着战场上的军功封爵的开国元勋不同,徐家是百年世族,钟鸣鼎食的簪缨之家,到了徐麒臣这一代更出了几个厉害人物,最出色的便是这位徐大人。

徐麒臣才华横溢,年少成名,京城之中无人不知,人人仰慕,舞象之年刚过,便在殿试中给点为状元。

皇帝念他是功勋之后,且又赏识他的才华,便留任于翰林院。

谁知只是才一年,徐麒臣便自请外放。

那会儿正当都察院要外放巡察御史,于是皇帝便调他进了都察院,在外巡游了近三年,穿州过府,所到之处,拿下了不知多少地方恶霸,贪官污吏,政绩斐然卓著,在民间也颇累积了些声望。

此后皇帝将他调任回京,便就在都察院任职,短短数年内已经从最末微的巡察御史升为从三品的都御史。

因他明察秋毫,冷面无私,手腕也高,自然是让许多文武官员们头疼、望而生畏的人物。

徐麒臣于年少时候便冠盖满京华,早在蟾宫夺桂之前就给无数权贵豪门之家视作乘龙快婿,家中做主,早早地就跟户部冒尚书家里订了亲。

入任翰林之后,便奉命跟冒家姑娘成了亲,只可惜冒夫人体弱多病,婚后勉强产下一子之后始终缠绵病榻,已经于两年前仙逝了。

正值最好的年纪,这两年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家青睐于徐麒臣,只是徐大人一直无意再娶,至今孑然一身。

而让沈承恩印象深刻的是,他其实是跟这位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的。

那是在四年前他刚继任洛州通判,带了家眷前去上任的时候,正徐麒臣从洛州巡查离开,两个人于官道上曾经遥遥相望,沈承恩看到几匹快马,为首之人一袭玄衣,器宇轩昂,却也仅此而已。

可虽然沈承恩人在洛州,却也时不时听见徐大人之名,比如如今的洛州知府大人私底下就曾薄有微词,说是徐麒臣年纪虽轻,行事却极老辣,很不讲官场上的情面,他的前任就是给徐麒臣参了一本后拉下马的。

其实沈承恩知道,这位管知府的前任纵容家奴霸占良田,横行乡野,给革职查办一点儿也不冤枉。

那时候在官道上跟徐麒臣一行人错马而过的时候,沈承恩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麒臣,心里还存过一个“可以一见”的念头,可却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真的跟这位大人相见了,而且是在这样尴尬危险的情形下,竟不知这一见是福是祸。

此刻满堂刑部的官员们尽数起立笑脸相迎,徐麒臣面上却只是淡淡地,微微抬手做了个揖算是回礼。

原先沈承恩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这会儿自然也早站了起来,徐麒臣回眸:“这就是洛州通判沈大人了?”

沈承恩忙道:“不敢,参见徐大人。”

徐麒臣将他上下扫了一眼,面无表情,也不落座,只跟众刑部之人道:“本官奉旨要带沈通判回都察院询问,公务在身恕不闲叙了,告辞。”

他说着拂袖转身,身后两人自来带了沈承恩,竟是一阵风似的来去自如。

几个刑部众人却也知道他的行事风格,忙跟着送出了仪门,目送徐麒臣一行离开,才各自松了口气。

一人道:“怎么都察院忽然间要管洛州的事了?”

另一个道:“是啊侍郎大人,原先不是说要吏部跟都察院各自派人跟我们协同问案的吗?”

刑部侍郎给围在中间,想了想说道:“都察院的行事神出鬼没的,谁敢多嘴?何况既然是徐大人亲自过来,都罢了,何况留在这里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旁边的主事叹道:“只可惜了,看着这沈通判斯文儒雅的不像是那种贪蠹之人,如今入了都察院,就如同过一遍油锅一样,只怕他无法自保啊。”

“不是说着沈通判跟英国公府有亲,国公府会不会替他走动通融?”

“呵,你说的轻易,这是徐麒臣亲自督办的,国公府的脸多大,敢去跟他通融?那国公府自己还未必干净呢,敢蹚这浑水?他们难道不怕惹火上身?”

众人嘀咕了几句,便各自回部内去了。

且说沈承恩给带回了都察院,进了厅内,徐麒臣上前落座,不必多言,其他的官员便各自退下,只留了两个心腹站在门口。

沈承恩本不敢坐,怔怔地站在原地,却听徐麒臣道:“沈通判请坐了说话,如今你并未定罪,你我还是同朝官员。”

“这、多谢徐大人。”沈承恩勉强答应,战战兢兢地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徐麒臣喝了一口茶,才慢慢道:“洛州的卷宗我已经尽数看过了,其中的确疑点不少。”

沈承恩咽了口唾沫,想喝茶,又不敢妄动,更不敢出声。

徐麒臣道:“沈大人,你的履历我也很清楚,你不算是个贪蠹之人,所以我不想为难你。”

沈承恩听了这句才仿佛有点儿希望,微微垂首:“是。”

“但是,”徐麒臣停了停,才道:“望江楼惨案之中,那请客的王司马,误入的朱江,以及云龙山的匪贼等都已经死了,如今当日在场的竟都死绝,只剩下了你沈大人一个活口,你……不觉着这有些古怪吗?”

沈承恩的心怦怦乱跳:“这、下官不知如何说。”

“很简单,照实说,”徐麒臣盯着沈承恩,两只眼睛漆寒如星:“你是洛州通判,朝廷命官,这么多的人命,瞒而不报是什么罪你最清楚。”

沈承恩已经有些汗意了,几乎也坐不住:“我……”

这徐麒臣果然好大的威严,虽然并未疾言厉色,淡淡的几句,却压得沈承恩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无形的威压下,他真想干脆把所有都吐露出来,毕竟那也不是他的错儿,他是清白无辜的,杀人也是被迫而已。

但是一想到事关谢西暝,沈承恩哪里敢张口,只拼命地咬紧牙关,用那点儿残存的理智跟冲动对抗。

厅内太安静了,直到徐麒臣一声轻笑。

“沈大人倒是惜字如金的人,那好吧,”徐麒臣的声音透着轻描淡写,“既然你不肯说公事,不如闲聊些家事。”

沈承恩一脸懵懂,不由抬头看向徐麒臣。

徐大人凝视着他的双眼:“听说,沈大人府内最近添了几个人。”

沈承恩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变。

他实在想不到徐麒臣提的是这个,虽然觉着徐麒臣不可能知道谢西暝的来历,但这人可是有名的洞幽察微。

一念至此,心忍不住便颤了起来。

“那、那是下官外室生得两个孩子,”沈承恩觉着肩头千钧之重,更无法面对徐麒臣的目光,低着头道:“没想到、大人连这个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徐麒臣道:“沈大人你的这位外室,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原先住在哪里,可否告知?”

沈承恩心乱如麻,鼓足勇气抬头问道:“不知、徐大人为什么突然对下官的外室感兴趣?”

徐麒臣又是一笑。

他笑起来其实非常的好看,眉眼生辉,笑意和暖,透着一种儒雅温润的感染力,不愧是本朝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本官对沈大人的外室不感兴趣,不过呢,望江楼惨案发生那日,恰好有人目睹过,有一位疑似是沈大人那位外室之子的少年出现在酒楼之上。”徐麒臣慢条斯理地说到这里,瞥着沈承恩道:“沈大人,有无此事?或者沈大人觉着,本官该直接传你的那位‘外室之子’进京问话?”

“不!不行……”沈承恩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只是起的太急,整个人摇摇欲坠,眼前发黑:“不是……”

“什么不行?又什么不是?”

看着沈承恩惨白的脸色,徐麒臣仍是丝毫也不为所动。

沈承恩只是摇头,心里有个声音响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说,不能说。

“沈大人,你在瞒什么,”徐麒臣终于缓缓站起身,他徐徐走到沈承恩身旁:“但不管你瞒什么,终究是会水落石出的,酒楼上云龙山的匪贼跟朱江的人并不是互拼而死,他们都是死于一人之手,对不对?”

他、他怎么知道!

沈承恩窒息,额头已经有冷汗涔涔。

他竟受不了徐麒臣靠自己这么近,慌得要后退,却忘了自己在椅子旁边,顿时跌坐了回去,他下意识抬手一扶桌子,却把茶杯推翻,茶水茶叶流了一桌。

徐麒臣目不斜视,只仍盯着沈承恩:“沈通判,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当时酒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那些人!是不是那个少年?!”

他句句追问,句句诛心,到最后徐麒臣眸色闪动,如同幽潭月影,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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